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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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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子!”

許久許久之後,賈母顫抖著伸出手,控訴般的指著賈赦道:“你個孽子,竟是如此的狠心,要將整個府上都逼到死路上嗎?登聞鼓告禦狀……虧你說得出口!”

“既做得又如何說不得?”賈赦冷冷的望著賈母,面上卻是一片空白,看不出來他真的是狠心如斯,還是早已被傷透了心。

“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賈母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卻仍強撐著地道,“既如此,就將所有人都喚到我這兒來,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究竟孰是孰非,分辨得明明白白!”

賈赦轉身便往外頭去,不多會兒就傳來他吩咐丫鬟的聲兒。

其實,這會兒時間並不算晚,尚且不到素日裏晚間請安的時間。可晚間請安卻不是人人都會過來了,像最近這段時間,王夫人忙著應酬各家賓客,王熙鳳忙著管家送年禮,她們二人都是早間過來請安的,王熙鳳偶爾晚間也會過來,卻並不常來。邢夫人先前一直病著,迎春、惜春則忙著侍疾,除了今個兒賈母將邢夫人特地喚來之外,往前幾日,她們都不曾過來。女眷尚且如此,更別說其他的男丁了。

好在,這會兒已過了晚膳時分,在榮慶堂大小丫鬟們紛紛奔走相告之下,只過了兩刻鐘,大多數的人都來齊了。

“三丫頭在西院,璉兒還不曾歸家,巧姐和榮哥兒無需過來,環兒、琮兒素來不問事。”賈母掃了一眼,旋即將目光落在了賈赦面上,冷笑道,“如今,你可滿意了?”

聞言,諸人皆下意識的看向賈赦。

大房這頭,邢夫人和王熙鳳大略的知曉一些情況,雖不太清楚賈赦又幹了甚麽喪心病狂的事兒,可顯然易見的是,賈赦定然不會坑大房自己人。迎春、惜春頗有些不明所以,卻皆一致的選擇沈默。

相較於大房,二房才是真真切切的茫然了。

卻聽賈赦輕咳一聲,道:“二丫頭,你帶著四丫頭往你們嫂子院子裏去。寶玉,你帶著蘭兒去歇著罷。”

被點到名的人有著片刻的遲疑,卻仍按著賈赦這話去做了,包括寶玉和賈蘭。等小孩兒們都走了之後,這屋內也就只剩下魏晉分明的三方人。

其一,高坐的賈母。

其二,賈赦、邢夫人、王熙鳳。

其三,賈政、王夫人、李紈。

照這麽看起來,倒還算平衡。當然,這也僅僅是表面上看起來罷了。事實上,賈母身為榮國府輩分最高者,且身負超品誥命,無論她站在哪一邊,便已是勝券在握。不過,或許今夜會有著些許變化也說不定。

這時,賈赦開口了:“今個兒,咱們就來說說分家一事。”

甚麽叫做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賈赦這已經不算是一鳴驚人了,這叫嚇死人不償命!事實上,他這話一出口,除了已經知曉卻仍被再度氣到的賈母外,旁的人皆是一副活見鬼的模樣。

包括自認為知曉很多事情的王熙鳳這會兒都是一副驚呆了的模樣。她以為,賈赦就算真的將她的話聽進去了,並且已經打定主意要讓大房從榮國府這個是非漩渦中全身而退,那用的也應該是比較委婉的法子。打死她都不會想到,這才隔了沒幾日,賈赦就直接沖到了賈母跟前,一開口就是:分家罷!

……嚇死爹了!!

不過,在諸人之中,王熙鳳的反應仍是屬於淡定的。若說王熙鳳是驚訝的話,那麽賈政和王夫人卻是十足十的被嚇瘋了的模樣。

“大哥!你在說甚麽?分家!!這、這可能呢?父母在不分家,你竟是打算當著母親的面,將我們這一房逐出家門嗎?你怎麽敢?你你你……我絕不同意!”賈政一臉魂飛魄散的神情,且即便已驚悚至極,他仍是堅強的把話說完了。至少,他已經明確的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王夫人的神情同賈政如出一轍,不過她卻並不曾開口。甭管她的女兒有多麽爭氣,在賈赦、賈政兄弟倆交涉的情況下,她一個婦道人家確是不能隨意插嘴。

“你不同意?”賈赦果然無視了王夫人,甚至他賈母都不看一眼,只是斜眼瞥著賈政,譏諷的笑道,“我有問過你的意見嗎?”

分家與否,只在於家主。

當然,像榮國府這樣的情況,賈母是完全有權利插手分家事宜的,甚至若是她一力反對的話,完全可以不分家。至於賈政,說真的,他的意見完全不重要,甚至在這件事情上,他跟王夫人一樣,沒有任何插嘴的餘地。

這便是長幼尊卑,甭管賈政有多少本事,至少在這個家裏,他必須對賈赦言聽計從。

“你!”賈政本就不是那等子擅長口舌之爭的人,且在這事兒上,賈赦占足了道理。因而在話被堵了回去之後,賈政索性不去看賈赦,而是轉身向賈母跪倒,再配上一副悲傷哀慟的神情,帶著哭腔道,“母親,母親您可要為兒子做主,大哥他欺人太甚!”

賈母無言的在兩個兒子面上掃過,見長子一臉嘲諷,次子卻是委屈難耐,又憶起方才賈赦對她說的話,當下心中一痛,再度捂住心口,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見狀,王夫人和王熙鳳這對姑侄倆,倒是極為配合的快步上前。一個占據了左邊,另一個守著右邊,嘴上“老祖宗”、“老太太”這般的叫著,個頂個的都是孝子賢孫。

可惜到了這會兒,賈母看誰都不會順眼的。

誠然,賈赦是做錯了,可偏生他占據了道德的制高點。說句難聽的,今個兒他要是真的豁出去登聞鼓告禦狀了,雖說他本人是會遭到斥責,可真正難逃一劫的卻是賈政!要知道,賈母是長輩,這當長輩的偏心,最多被外人念叨兩句,可身為弟弟的賈政,卻將襲爵的長兄逼到了那個份上,這官兒還用當嗎?甚至宮裏剛剛被封為賢德妃的娘娘,還要不要過日子了?再者,作為賈政的兒子、孫子,寶玉和賈蘭將來又要怎麽做人?這等於就是毀掉了整個二房!

至於大房這頭,賈赦是受了大委屈的人,且他原就不曾有甚麽出息,連帶賈璉也從未想過要走仕途。既這麽著,最多也就是被人當成笑話指摘幾年,等事情過後,他照樣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他的小日子。

“分家……”賈母看也不看爭搶著當那孝子賢孫的王夫人和王熙鳳,只嘆著氣擠出了這兩個字。

於是,王氏姑侄倆皆白了臉。

王夫人自然是認為自己這一房註定要被趕出去了,想著宮裏的娘娘還等著家裏建好省親別院,好與家人團聚,可一旦二房被分出去了,哪裏還有錢造那等奢華至極的園子?且指不定外頭會不會有人傳榮國府的閑話,這前腳娘娘剛封妃,後腳娘家人就被分了出去,萬一有人嚼舌根,那豈不是連累到了娘娘?還有,分家以後,他們就不是國公府的人了,賈政僅僅是個五品的工部員外郎,難不成將來他們府上就要掛員外郎府了?

……晴天霹靂啊!

而比起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的王夫人,王熙鳳的面色也沒有好看到哪裏去。她甚至開始懷疑賈赦到底有沒有腦子,雖說這會兒榮國府的賬面上已經出現了虧空,可那些虧空其實並不算很多。榮國府真正出事,那是在前世造好了省親園子之後。倘若這會兒將二房分了出去,那豈不是正好救了他們一命?這下好了,所有的問題都要由大房背負了。

……她公公腦子有坑呢!

賈赦並不知曉,這會兒王氏姑侄倆齊刷刷的在詛咒自己。不過,他卻是很清楚,賈政確是一副擇人而噬的神情死死的盯著他。可惜,他完全不害怕,反而還笑得出來。

“二弟,別說我這個當大哥的對你不好,我明著說罷,是要分家,卻不是你走,而是我走。懂了嗎?我帶著我那一房人離開榮國府。”

這話一出,除了依然陷在悲痛之中無法自拔的賈母外,其他人的眼神盡數都變了。

自然,賈政、王夫人以及李紈皆是滿臉的不敢置信,其中又以賈政為最,他甚至有那麽一刻,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下意識的伸手掏了掏耳朵,賈政不由得脫口而出:“你說甚麽?”

“我說,我帶著我那一房人走,把榮國府留給你。”這一回,賈赦並沒有任何的不耐煩,反而還笑瞇瞇的看著賈政,一副好哥哥的模樣。

不過,倘若真像賈赦說的那般,走的人是他,而留在榮國府的人是賈政,那麽賈政還真不介意承認他是好哥哥。可惜,這事兒明顯就透著一股子詭異,賈政就算再蠢,也不會認為賈赦會有那麽好的心腸。

“大哥,你到底想要做甚麽?”深吸了一口氣,賈政知曉今個兒的事情絕不是在開玩笑,因而正了正神色,滿臉嚴肅的望向賈赦,“咱們是兄弟倆,大哥有話請直說。”

“早這樣不就成了?在母親跟前哭啊喊啊,簡直就跟璉兒家的榮哥兒一樣蠢。”賈赦譏諷的笑道。

拿尚且一歲多的榮哥兒跟年僅半百的賈政比較……只能說,賈赦也是真能耐。

“……大哥您說!”賈政幾乎將一口牙都咬碎了,才擠出了這麽幾個字。也虧得他不是那等子意氣用事之人,要是他跟賈赦性子類似的話,一早就演變成為兄弟相殘了。盡管事實也差不多。

賈赦淡然的撫著山羊胡子,一本正經的道:“就如我方才所說的那般,我帶著大房所有人離開榮國府,而二弟你就帶著你那房人留下來。至於咱們這偌大的榮國府,還有金陵那邊的祖宅,都歸二弟你所有。”

“還有呢?”賈政才不相信賈赦會那麽高風亮節,他敢拿人頭擔保,賈赦定然還有後手。

果不其然,賈赦又道:“榮國府既是歸了二弟所有,那麽贍養母親的責任自然也予了二弟。畢竟,母親是國公夫人。”

“可以。”賈政點點頭,目光卻至始至終都落在賈赦面上,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自然,這祖宅都歸了二弟你,家產總要多分我幾成罷?按照本朝的律法,長子繼承爵位、繼承祖宅、繼承家產的七成。我如今既然放棄了這偌大的榮國府,自願搬離此處,那家產……你讓我兩成如何?”

終於說到點子上了,賈政面色一沈,心下不住的盤算起來。

其實,關於分家一事,賈政原就已仔細思量過了。賈政跟賈赦不同,雖說是次子,卻是得了賈代善親自教導的,且關於律法的書籍他也看過不少。本朝重嫡輕庶重長輕幼,對於嫡長子的厚待讓他這個嫡次子眼熱不已。雖說現如今,賈母尚且在世,賈政也可以借口孝順母親,強占了象征著家主之位的榮禧堂,可往後呢?賈母早已年過花甲,哪怕如今瞧著身子骨也還算硬朗,可她還能活多久?是五年,還是十年,亦或是十五年?甭管還有多久,總不可能比他這個當兒子的還長壽。也就是說,只要賈母一閉眼,他這一房就勢必要搬出榮國府。

錢財一事,賈政倒不曾深思過,左右賈母從史家帶來的嫁妝以及多年的體己都會留給他們這一房,加上王夫人管家多年,想來即便離開了榮國府,他也不可能缺銀錢使喚的。可問題是,他的臉面要往哪裏擱?

比起賈赦的市儈俗氣,賈政卻是那等將臉面看得比甚麽都重要的人。若是讓他選擇的話,他當然願意拿錢財換取臉面。哪怕是僅剩下空殼子的榮國府,他也要!

“大哥,此事可還有商議的餘地?”

雖說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不過若是有可能的話,賈政還是希望賈赦能再退一步。哪怕再不通俗物,賈政卻也知曉,百年榮國府家產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多分了二成他還是挺心疼的。

“商議的餘地?”賈赦忽的收斂了面上的笑意,冷哼一聲,“那我明個兒就去宮外,登聞鼓告禦狀,告訴天下人,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逼迫長兄住在偏院,自個兒卻一直強占著正院子充大爺!!”

驀地,賈政悚然一驚,汗毛根根豎起,冷汗一下子從額上滲了出來,腦海裏竟是徒然一片空白,有那麽一刻,他甚至連今夕是何夕都不知道了。

“可曾想好了?”

賈赦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一瞬間,賈政猛地驚醒過來,下意識的後退了小半步,帶面驚悚的看著賈赦,好半響才道:“大哥,分家一事還要經過母親的首肯。”言下之意,他對於分配方案沒有意見,亦或是不敢再有任何意見了。

隨著賈政的話音落下,諸人的目光盡數落在了賈母的面上,只等著賈母最後的決斷。

感受到了來自於所有人的目光,賈母緩緩的擡起頭,此時的她早已淚流滿面,可諸人卻仿佛仿若未覺,仍盼著她做出決斷。賈母就這般一個挨著一個掃視過去。

賈赦面上嘲諷眼底冷漠,賈政明著擔憂實則期待,邢夫人只一味的裝傻充楞,王夫人則是滿臉算計。以及一臉麻木的李紈,和神情同王夫人幾乎如出一轍的王熙鳳。

……這些全都是她的至親家人,她的親生骨肉和晚輩!

“我不同意。”賈母一字一頓的吐出了這句話。

“二弟,明個兒宮門口見。”賈赦瞬間面色鐵青,丟下這句話就轉身意圖離開。賈政哪裏敢放賈赦離開?到底是親兄弟,哪怕打小就互相看不順眼,賈政又怎麽會不了解他這個大哥呢?說好聽點兒,賈赦就是做人做事都執著,說難聽點兒,那就是一頭犟驢!

人家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他是撞上南墻也非要將墻撞出一個大豁口子才善罷甘休。

說真的,賈政不心疼賈赦,他心疼他自個兒!!

“大哥您聽我說,等等,大哥!大哥您先等等,我自是十分願意聽您的話,真的,我發誓,我聽您的!”唯恐賈赦真的豁出去拖著大家一塊兒死,賈政死死的抱住了賈赦,說甚麽也不撒手。

也虧得賈赦只是做做樣子,見賈政是真有心攔阻,賈赦便意思意思的掙脫了兩下,隨後無奈的嘆息一聲,道:“二弟呀,不是大哥不體諒你,實在是母親她不願意。要不這樣好了,咱們不分家,你把九成的家業予了我九成,我只要錢,其他的無所謂。”

不分家,還想要九成家業?!

賈政好懸沒忍住噴賈赦一個狗血淋頭。他要的是臉面,是象征著祖宗功勳的榮國府,若是如今不分家,等賈母闔眼了,他不一樣要分家?到時候,卻是輪到他搬出去了,至於家業,天知道還能給他剩下多少。不過,賈政也明白,事已至此,求賈赦是沒有用的,畢竟賈赦已經把好壞都說明白了。當下,賈政松開了賈赦,轉而重重的跪在了賈母腳邊,一下又一下的叩著頭。

榮慶堂雖不如榮禧堂來得大氣磅礴,可這裏是屬於最長者的,因而裏頭的布置皆是極為奢華舒適的。旁的不說,至少賈母所居之處,地上皆鋪著厚厚的羊毛毯子,因而即便賈政用了死力,一時半會兒想磕出毛病來也不容易。

可賈政是賈母心疼了一輩子的幼子,便是知曉他定然不會有事,聽著一聲聲叩頭聲,賈母心裏是揪著般的疼。有心想叫賈政別叩了,可她更明白,賈政也同樣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

……當兩個兒子都希望分家的時候,做母親的還能怎麽辦呢?尤其是,兩個兒子連對家產都做好了分配,雖說明顯不合理,可只要倆人都心甘情願,她還能如何?

“唉,明個兒將珍哥兒請來罷。”

寧國府賈珍,乃是現如今整個賈氏宗族的族長。分家一事,畢竟由族長出面料理,當然,還要通知族內幾位德高望重的宗老。

“一切都按母親說的辦,珍哥兒處,還有宗老處,我皆會派人通知。二弟,咱們明個兒一早,仍在這榮慶堂內見了。”賈赦撂下最後一句話,帶著毅然決然的氣勢,轉身走了出去。邢夫人在楞了半刻之後,忙連滾帶爬的追了出去,活脫脫的跟身後有鬼在攆她一般。王熙鳳則是遲疑了一下,旋即強笑著給賈母行了禮,也跟著離開了榮慶堂。

片刻後,屋內只餘賈母和二房三人。

賈政遲疑的看了看屋內諸人,嘆息著道:“這事兒,這事兒鬧的……”

“珠兒媳婦兒,你也退下罷。我還有事兒同你老爺太太說。”忽的,賈母開了口。

聞言,李紈二話不說就躬身退了出去,明面上還看不出來甚麽,心下卻如同驚濤駭浪一般,一出外間,就兩腿一軟,倒在了地上。早已候在外頭的素雲一見她這般模樣,嚇得險些驚呼出聲,忙不疊的上前將扶起。主仆二人晃晃悠悠的往後頭抱廈而去,期間,李紈一個字都不曾說出口。

李紈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的房裏,也不知道如何泡了腳,又如何被扶到了床榻上躺了下來。她就仿佛活在夢裏一般,像一具牽線木偶般任由素雲擺布。

直到燈熄了,夜深了,望著漆黑一片的床幔深處,恐懼如同鐵拳一般,狠狠的拽住了她的心。

她真的好害怕。

雖說榮國府分家是遲早的事情,可她完全不曾想到,這一天竟然來得如此之快。更是萬萬不曾想到,竟會是這般形式的分家。大房要離開,二房卻是留下來,按說,身為二房的嫡長媳,李紈應當感到高興才對,可她完全高興不起來。自打元春封妃之後,王夫人便如同掙脫了所有束縛一般,竟是連賈母都不放在眼裏了,倘若大房離開了,那整個榮國府豈不是王夫人一家獨大?到時候,真的還有她母子二人的容身之處嗎?

明明屋裏燒著地龍,身上蓋著厚實的被褥,懷裏也抱著暖和的湯婆子,可李紈依舊感覺徹骨的寒冷。

那種冷意,仿佛並不是來自於外界,而是從她的心底裏一點一點的滲出來。真的很冷,冷到幾乎連渾身上下的血都要被凍住了,冷到她只覺得周遭充滿了絕望,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可言。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了。

賈母究竟同賈政、王夫人說了甚麽,外人並不知曉。不過,分家一事仍是照先前的約定於次日一早開始。

寧國府的賈珍被請了過來,同來的還有他的獨子賈蓉。族中的宗老們也都到齊了,包括負責族學的賈代儒。當然,榮國府的賈母,以及大房、二房的主子們也皆按時到來,就連昨個兒晚間被支開的孩子們,也來了。包括西院的探春,以及大房二房的兩個庶子。可以說,整個榮國府的主子們,也就只有賈璉和巧姐、榮哥兒缺席。

辰時一刻,人都到齊了。

事先,賈珍便已被告知情況,也問過了賈母的意思,不過,出於禮節緣故,他仍是當著諸人的面再度詢問了一遍。他問的是賈母、賈赦以及賈政。

賈母道:“分罷,分了幹凈。”

賈赦道:“一切但憑母親做主,且不論是否分家,我和二弟永遠都是血脈相連的至親兄弟。”

被搶了話又被噎了一下的賈政只重重的點了點頭,卻不曾開口。

分配的方式早已於昨晚確定,如今不過是通過賈珍的嘴向諸位宗老以及榮國府上下所有的主子再說一遍罷了。雖說此事乍聽之下透著滿滿的詭異,可因著榮國府這頭並無異議,諸位宗老盡管面面相覷,卻仍不曾反對。

見諸人皆無意見,賈珍嘆息著道:“身為族長,我更希望所有族人皆能和睦相處。可分分合合也算是人之常情,既然老太太沒甚麽意見,那就按著你們商議著來分罷。榮國府歸……次子賈政所有,老太太由賈政贍養,家產中的一成予賈政,九成予長子賈赦。”

賈珍頓了頓,道:“那麽,家產的名錄可有歸整出來?莊子、鋪子、庫房內的諸物,以及府上的家生子等等,可已備好?”

一旁的王夫人低垂著頭,勾嘴笑著。這就是他們昨個兒晚上商議出來的法子,也是留的最後一手。要知道,在家產裏做文章是最容易不過的,尤其這個榮國府,她管了幾十年。盡管她很樂意將大房分出去,卻絕不可能將九成家產拱手相讓,她要讓大房人財兩空!

然就在此時,王熙鳳挺身而出,親手端著一個朱漆的托盤,笑臉盈盈的道:“盡數在此。”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到!

你們都不誇誇我嗎?誇我才會掉落更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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